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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篇语/ 偏居东北一隅,又与中国苦难深重的近代历史相交织,老一代大连华商,几乎不曾进入人们的视野,更无缘跻身商帮行列。然而他们忍辱负重、逆境求存的事迹与精神,不应该被轻易抹煞或遗忘。今日之大连,以发达的工商航运及海纳百川的包容,卓然傲立于东北老工业基地城市群之中,其绵延不绝的浑厚商脉,亦值得我们去梳理和发扬。
1921年4月16日一大早,45岁的郭精义匆匆赶到大连火车站南面不远的大连华商公议会,130多位群情汹涌的商界同仁,已在那里焦急地等待他。
此时的郭精义正值盛年,论财产实力,是当地华商“八大家”中公认的第二号富豪,论声望地位,出任华商公议会总理(即会长)逾7载,以急公好义为人称道。谁能料到,接下来的20个月里,他将成为一场与日本殖民统治悲壮抗争运动的最大主角,自己也为此耗尽了最后的精力。
1“金建值”风潮
郭精义牵头推动大连各界商团,合组声势更大的“银建同盟会”。
大连华商此番紧急集会,事出有因。前一天,统治大连的日本殖民当局关东厅突然向商人传达6个月后将实行“金建值”的命令,引起强烈反应。
所谓“金建值”,是指殖民当局强制在特产物和钱钞交易中,以“金本位”为结算标准,在大连及东北发行朝鲜银行(日人控制)的“金券”,要求大连市民“以1元银币兑换7角朝鲜币,过期银元作废”,其真实目的是搜刮华商及普通中国百姓手中的白银,并借此加速对东北资源和财富的掠夺。
大连华商之所以反对“金建值”,皆因中国人固有的资本体系为“银本位”,当时东北农户及内地商民都用银洋买卖货物,实行“金建值”后,大连华商与本地特产交易所交割时不得不接受“金券”,到东北和内地办货时,又要将“金券”兑换成银洋,一出一入折扣损失甚大。且金银比价常有波动,商人既要关心粮食等大宗货物价格涨落,又要随时承担金价变动的风险,实在不堪重负。
在当日华商集会上,郭精义慷慨陈词,认为此乃事关华商生死的大问题,决不能委曲求全,并当场表态“吾等自应首当其冲,据理力争,虽牺牲营业,甚至陷于缧绁(即入狱坐牢)概所弗惜!”
随后华商们推举郭精义及公议会协理(副会长)李子明为首的32名代表,组成“华商银建保存会”,共同发起抗争运动。部分在大连经营的日商,因担心实行“金建值”会令大连经济萧条,连累他们蒙受损失,也加入了请愿阵营。很快,华商公议会、特产交易所、民用物品交易所、重要物产信托会社和钱钞交易所等大连五大经济团体,联手罢市,以示抵制。
郭精义一边发动商团代表40余人到旅顺口面见关东厅长官,要求“收回成命”,一边动用自己在内地的政界人脉,奔走北京和奉天(沈阳)之间,希望北洋政府和东北奉系张作霖施以援手。
眼见抗议和求援均未能见效,郭精义牵头推动大连各界商团,合组声势更大的“银建同盟会”,出任中方委员长,并筹集经费7万元,决意集体赴东京向日本政府请愿。
同年5月上旬,郭精义、李子明及名列大连华商“八大家”的张本政、刘仙洲等一行60余人抵达东京,但历经40多天周折,日本官方都无正面回应。据说后来以大量金银古玩买通上下,得以半路拦车向日本外务大臣讲述情由,后者最终同意把郭精义领进皇宫见到大正天皇(明治之子,裕仁之父)。不过,尽管郭费劲唇舌,陈说利害,高高在上的大正仍是敷衍了事,不予明确答复。
郭精义一行赴日请愿再度无功而返,但大连华商反“金建值”的抗争却始终未曾平息,殖民当局施以高压手段企图震慑,陆续有华商“用脚投票”,避走东北或干脆休业,大连市面不时出现反复。直到1923年,因清政府1898年与沙俄签订的《旅大租地条约》25年期限已满(日俄战争日本获胜后强行承继这一租约),中国内地要求“收回旅大”的抗议声浪高涨,9月份,日本又突发关东大地震,破坏甚烈,重组后的日本政府内阁为舒缓国内外压力,授意关东厅宣布“改金建为金银两建并用”,历时近两年半的“金建值”风潮,至此才告一段落。
可惜,被视为“反金建巨魁”令日方十分恼怒的郭精义,已于大半年前猝然离世,再也看不到抗争胜利的欢庆场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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